割破已碎的心

王文賢傳道

「不斷劃開細瘦手內側白嫩皮膚的青春歲月,就是我沉默的尖叫,呼求血淋淋的答案。」(取自:破碎的神)

那是一個陽光普照的中午,窗外陽光射進經過細心佈置的輔導房間,但房裡卻是一片冰冷的沉默。

「我是否很不合作?」這位坐在我面前的十一歲女孩子,在經過差不多接近一小時的沉默,終於開口問了一句。

「我並不這樣認為,為什麼你有這樣想法?」

「在學校,老師說我不合作;在醫院,醫生說我不合作,社工說我不合作不讓我出院;我父母也說我不合作…」

「這麼多人說你不合作,是他們誤解了你嗎?」

「我不知道…說我不合作就不合作吧…我根本就不知怎麼是合作…人為什麼要生存?為什麼要上課?他們全都叫我合作點,其實什麼才算合作?合作就是聽他們說話,聽教聽話嗎?….他們問我想怎樣?想怎樣?我也不知道自己想怎樣…」

這孩子,因為多次自殘自己身體,被她媽媽安排來見我。第一次見面,她的身體語言已向我表示她正在抗議這場會面:像在告訴我:「被安排了,軀體不可以不來,但你控制不到我的意願,看你拿我什麼辦法。」因此,我就告訴她:「在這一小時內,這是屬於你的時間,你可以告知我任何你想我知道,或你想講的,但若你不想說,你也可以不說,這是你的時間。」或許,就是讓她自主,她開始零零碎碎地告訴我關於她的事。

「…一股再度割開自己的渴望席捲而來,我響往著玻璃鋒利的邊緣。我的手腕多麼想要再度感受到那種尖銳、流消而出的釋然,讓我可以逃離這一切的痛苦。」(破碎的神)

女孩的父母,都是再婚人士,各自帶著孩子來到這個家,她是父母唯一的親生孩子,理應是父母所愛鍚的。然而,她形容父母對她特別嚴格,要求也多。更令她不明白的是,母親試過多次用刀指嚇她,她嚇得只懂躲在工人姐姐身後。她說根本連自己做錯了什麼事,一點兒也想不起來,只是清楚記得那種害怕得要命恐懼感。與家中同父異母或同母異父的兄姊,一直都保持距離,仿如陌生人。

她說第一次割手,只是因為好想發脾氣,但又不能大叫大鬧,無人能夠明白,自己處於一種孤立的狀況,當時只是想發洩,拿起刀割了一下,竟然有種「舒暢」的快感。

媽媽問我:「你為什麼要割手?難道我不疼你嗎?」我真的很想問她:「疼我會用刀來指著我嗎?」女孩仍然不明白為何媽媽要用刀指嚇她,但她只知道,當媽媽發現她割手,竟然對她的態度改變了。未曾試過用刀指嚇,也多了問候和關心。

「你不知道為什麼媽媽用刀指嚇你,也無法平息媽媽的情緒。但你手上的刀痕,卻叫停了媽媽…」

這時,女孩禁不住笑了笑:「或許是吧 !」

「代價就是你那滿佈傷痕的手…還有其他方法嗎?」看著她的手,為她而心痛。

「姑娘,其實是我需要輔導,還是我媽媽需要輔導呢?她一直都不開心,不如你幫幫她吧。」她問。

在其他人眼中,她割手行為是一個問題,她的不合作,是另一個問題。大家的焦點都放在她的行為和情緒問題身上,需要接受多項治療,包括用葯及各樣的心理治療。但我想起著名的家庭治療師,李維榕博士在她的「家庭舞蹈」系列中,常提到那些被視為有問題孩子,往往是家庭忠誠的守護者,用盡一切方法去守護家人和家庭。

十一歲的女孩,眼目一直注意著媽媽。已碎的心再次藉著痛來喚回一點感覺,也寧願割破自己的手,也想維繫與媽媽的關係,換來媽媽的關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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